姜夔扬州慢的主题是什么
白石创制的词调《扬州慢》,是他成熟时期的代表作。孝宗淳熙三年(1176)冬,他二十二岁,自汉阳出游,途经金人两次蹂躏、惨遭兵燹(燹,读xiǎn;兵燹,战争造成的焚烧破坏等灾害)的扬州,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都城,已是“市尘尽荠麦,号角吹宵寒”,更显得空荡凄凉。眼前的景象和爱国的情思,激起他强烈的感情,用精辟对比的词藻度成此曲,传为佳作。 范词作 扬州慢·淮左名都 【南宋】姜夔 淳熙丙申至日,予过维扬。夜雪初霁,荠麦弥望。入其城则四顾萧条,寒水自碧,暮色渐起,戍角悲吟。予怀怆然,感慨今昔,因自度此曲。千岩老人以为有《黍离》之悲也。 淮左名都,竹西佳处,解鞍少驻初程。过春风十里,尽荠麦青青。自胡马窥江去后,废池乔木,犹厌言兵。渐黄昏、清角吹寒,都在空城。 杜郎俊赏,算而今、重到须惊。纵豆蔻词工,青楼梦好,难赋深情。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、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?[2] [3]赏析: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(1176)冬至日,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、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。姜夔因路过扬州,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,抚今追昔,悲叹今日的荒凉,追忆昔日的繁华,发为吟咏,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。 白石到达扬州之时,离金主完颜亮南犯只有十五年,当时作者只有二十几岁。这首震今烁古的名篇一出,就被他的叔岳肖德藻(即千岩老人)称为有“黍离之悲”。《诗经·五风·黍离》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,故宫恙浮,长满禾黍,诗人见此,悼念故园,不忍离去。 “淮左名都,竹西佳处,解鞍少住初程。”“淮左名都”:宋朝设置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,淮南东路称淮左,扬州是淮南东路的治所。“竹西”是扬州城东的竹西亭,是扬州的一处古迹。词一开始就点出扬州是淮左的著名的都城,而竹西亭又是环境清幽、景色迷人的名胜,这一切吸引着词人在开始的旅程中下马驻足停留。 “过春风十里,尽荠麦青青。”词人想好好地游游名城,观赏古迹,但看到的却是一番凄凉荒芜的景象。杜牧《扬州》诗描写扬州是“街垂千步柳,霞映两重城。”在《赠别》诗中又说:“春风十里扬州路,卷上珠帘总不如。”昔日的扬州如此风光绮丽,而如今的扬州却是一片青青的荠菜和野麦了。“荠麦青青”,衬托出昔日的亭台楼阁已荡然无存,这里的居民也已在战乱中死亡或逃散,无比萧条。 “自胡马窥江去后,废池乔木,犹厌言兵。”自从高宗时金人两次南侵,古都扬州只剩下荒废的池台和高大的古树,而劫后幸存的人们不愿再提起那几次可怕残忍的战争。可见战争给人的创痛太巨大了,伤痕还刻在他们的心上。“犹厌言兵”表示人们对战争的极度憎恨,也刻画了曾经创伤的人们的复杂的心理状态。陈廷焯在《白雨斋词话》中说:“‘犹厌言兵’四字,包括无限伤乱语,他人累千百言,亦无此韵味”。 “渐黄昏,清角吹寒,都在空城。”词继续描写空城荒凉的景象。到了黄昏时分,戍楼上又吹起了凄凉清苦的号角,使人感想到阵阵的寒意,号角声在空城上回荡。号角的声音,更反衬出这座空城的可怕的寂静。有时是无声胜有声,这里是以有声反衬无声,更觉凄凉静寂。 词的上片写景,着重写词人初到扬州的所见所闻,一片萧条、空阔、冷落、荒凉的景象。下片写情,用杜牧重新来到扬州的假想,伤今怀古,抒发感慨。 “杜郎俊赏,算而今、重到须惊。”杜牧是一个有卓越赏鉴的诗人,假如杜牧重到扬州,看到古都的今昔沧桑之变,一定会十分吃惊的。这几句写杜牧,实际上也是写词人自己,扬州的变化出乎他的意料,使他心灵受到很大的震动。 “纵豆蔻词工,青楼梦好,难赋深情。”杜牧《赠别》诗:“娉娉袅袅十三余,豆蔻梢头二月春。”以初春枝头的豆蔻比喻十三四岁少女的美好姿态。杜牧的《遣怀》诗有“十年一觉扬州梦,赢得青楼薄幸名”诗句,回忆自己当年在扬州时的放浪生活。这里的“豆蔻词工,青楼梦好”,是指杜牧的才华。纵然有写“豆蔻”、“青楼梦”那样的春风词笔,也难以表达此时悲怆的深情。前面“重到须惊”为一层,这里“难赋深情”又进一层。 “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,冷月无声。”杜牧《寄扬州韩绰判官》诗:“二十四桥明月夜,玉人何处教吹箫?”二十四桥旧址在今扬州西郊,相传古有二十四个美人在此吹箫。夜晚,作者还在月下徘徊,看到的是二十四桥仍然存在,可如今再也听不到美人吹箫的声音了,冰冷的月光沉浸在水中,水波空自荡漾,显得十分清冷、空寂。 “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”“红药”是指红色的芍药花。二十四桥又名红药桥,附近盛产红芍药花。这几句是说,想桥边的红芍药,还是一年一度地盛开着,可它们是为谁生长为谁开放呢?可见已经无人来欣赏它们了。经过战乱,这里的人有的死去,有的逃亡,即便留下来的,也没有赏花的心情了。芍药花的情怀是多么的寂寞啊,物尚如此,何况是人?结处含不尽之意于言外。 姜夔终身布衣,不曾仕宦,当然更不可能带兵杀敌,因此,他不能象岳飞、辛弃疾那样发为壮词。他对国事的关怀,是用比兴寄托的手法写入词中,委婉蕴藉。张炎《词源》说他的词“不惟清空,又且骚雅,读之使人神观飞越。”“骚雅”便有格调,“清空”就有神韵。这首《扬州慢》词,写扬州战乱后的萧条景象,感怀家国,哀时伤乱,抒写了深沉的“黍离之悲”。词中还融化了杜牧的诗句,使形象更加鲜明,增加了文采,又以昔日的繁华,反衬了今日的荒凉,反而使词更沉郁,内容更丰厚。词中“过”、“尽”、“自”、“废”、“渐”、“杜”、“算”、“纵”、“二”、“念”等字都作去声,用于领头处,增加了句子的跌宕飞动之美,而将去声字用于句子中间,则增加句子的传神之韵,如“波心荡,冷月无声”中的“荡”字,以响亮的声音来体现水波荡漾,冷月无声的境界,既具神韵又添音韵之谐婉。这首词正体现了姜夔作词追求“骚雅”和“清空”的特点。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,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。上片用昔日的“名都”来反衬今日的“空城”;以昔日的“春风十里扬州路”(杜牧《赠别》)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——“ 尽荠麦青青”。下片以昔日的“杜郎俊赏”、“豆蔻词工”、“青楼梦好”等风流繁华,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、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。以昔时“二十四桥明月夜”(杜牧《寄扬州韩绰判官》)的乐章,反衬今日“波心荡、冷月无声”的哀景。下片写杜牧情事,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,而是通过“化实为虚”的手法,点明这样一种“情思”: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,“豆蔻词工”,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扬州的话,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。借“杜郎”史实,逗出和反衬“难赋”之苦。“波心荡、冷月无声”的艺术描写,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。二十四桥仍在,明月夜也仍有,但“玉人吹箫”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。词人用桥下“波心荡”的动,来映衬“冷月无声”的静。“波心荡”是俯视之景,“冷月无声”本来是仰观之景,但映入水中,又成为俯视之景,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,从这个画境中,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。总之,写昔日的繁华,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。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,用虚拟的手法,使其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余音缭绕,余味不尽,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。《扬州慢》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(有四处之多),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,把杜牧的诗境,融入自己的词境。 扬州慢·十里春风 【南宋】赵以夫 琼花唯扬州后土殿前一本。比聚八仙大率相类,而不同者有三:琼花大而瓣厚,其色淡黄,聚八仙花小而瓣薄,其色微青,不同者一也。琼花叶柔而莹泽,聚八仙叶粗而有芒,不同者二也。琼花蕊与花平,不结子而香,聚八仙蕊低于花,结子而不香,不同者三也。友人折赠数枝,云移根自鄱阳之洪氏。赋而感之。其调曰《扬州慢》。 十里春风,二分明月,蕊仙飞下琼楼。看冰花翦翦,拥碎玉成毬。想长日、云阶伫立,太真肌骨,飞燕风流。敛群芳、清丽精神,都付扬州。 雨窗数朵,梦惊回、天际香浮。似阆苑花神,怜人冷落,骑鹤来游。为问竹西风景,长空淡、烟水悠悠。又黄昏,羌管孤城,吹起新愁。[4] 扬州慢·琼花 【南宋】郑觉斋 弄玉轻盈,飞琼淡泞,袜尘步下迷楼。试新妆才了,炷沉水香毬。记晓剪、春冰驰送,金瓶露湿,缇骑星流。甚天中月色,被风吹梦南州。 尊前相见,似羞人、踪迹萍浮。问弄雪飘枝,无双亭上,何日重游?我欲缠腰骑鹤,烟霄远、旧事悠悠。但凭阑无语,烟花三月春愁。[5]
扬州慢 姜夔原文及翻译
扬州慢姜夔原文及翻译如下:原文:淳熙丙申至日,予过维扬。夜雪初霁,荠麦弥望。入其城,则四顾萧条,寒水自碧,暮色渐起,戍角悲吟。予怀怆然,感慨今昔,因自度此曲。千岩老人以为有《黍离》之悲也。淮左名都,竹西佳处,解鞍少驻初程。过春风十里,尽荠麦青青。自胡马窥江去后,废池乔木,犹厌言兵。渐黄昏,清角吹寒,都在空城。杜郎俊赏,算而今重到须惊。纵豆蔻词工,青楼梦好,难赋深情。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,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?译文:丙申年冬至这天,我经过扬州。夜雪初晴,放眼望去,全是荠草和麦子。进入扬州,一片萧条,河水碧绿凄冷,天色渐晚,城中响起凄凉的号角。我内心悲凉,感慨于扬州城今昔的变化,于是自创了这支曲子。千岩老人认为这首词有《黍离》的悲凉意蕴。扬州自古是著名的都会,这里有著名游览胜地竹西亭,初到扬州我解鞍下马停留一会儿。昔日繁华热闹的扬州路,如今长满了青青荠麦,一片荒凉。金兵侵略长江流域地区,洗劫扬州后,只留下残存的古树和废毁的池台,都不愿再谈论那残酷的战争。临近黄昏,凄清的号角声响起,回荡在这座凄凉残破的空城。杜牧俊逸清赏,料想他现在再来的话也会感到震惊。即使“豆蔻”词语精工,青楼美梦的诗意很好,也难抒写此刻深沉悲怆感情。二十四桥依然还在,桥下江水水波荡漾,月色凄冷,四周寂静无声。想那桥边红色的芍药花年年花叶繁荣,可它们是为谁生长为谁开放呢?注释:1、扬州慢:词牌名,又名《郎州慢》,上下阕,九十八字,平韵。此调为姜夔自度曲,后人多用以抒发怀古之思。2、淳熙丙申:淳熙三年(1176)。3、至日:冬至。4、维扬:即扬州(今属江苏)。5、荠麦:荠菜和野生的麦。6、弥望:满眼。7、戍角:军营中发出的号角声。8、解(jiě)鞍少驻初程:少驻,停留一会儿;初程,初段行程。9、春风十里:杜牧《赠别》诗:“春风十里扬州路,卷上珠帘总不如。”这里用以借指扬州。10、胡马窥江:指金兵侵略长江流域地区,洗劫扬州。这里应指第二次洗劫扬州。11、废池:废毁的池台。12、乔木:残存的古树。二者都是乱后余物,表明城中荒芜,人烟萧条。
姜夔代表作
姜夔代表作有《扬州慢·淮左名都》、《姑苏怀古》、《琵琶仙·双桨来时》。1、《扬州慢·淮左名都》:淳熙丙申至日,予过维扬。夜雪初霁,荠麦弥望。入其城,则四顾萧条,寒水自碧,暮色渐起,戍角悲吟。予怀怆然,感慨今昔,因自度此曲。千岩老人以为有《黍离》之悲也。淮左名都,竹西佳处,解鞍少驻初程。过春风十里,尽荠麦青青。自胡马窥江去后,废池乔木,犹厌言兵。渐黄昏,清角吹寒,都在空城。杜郎俊赏,算而今重到须惊。纵豆蔻词工,青楼梦好,难赋深情。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,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?2、《姑苏怀古》:夜暗归云绕柁牙,江涵星影鹭眠沙。行人怅望苏台柳,曾与吴王扫落花。3、《琵琶仙·双桨来时》:《吴都赋》云:“户藏烟浦,家具画船。”唯吴兴为然。春游之盛,西湖未能过也。己酉岁,予与萧时父载酒南郭,感遇成歌。双桨来时,有人似、旧曲桃根桃叶。歌扇轻约飞花,蛾眉正奇绝。春渐远、汀洲自绿,更添了几声啼鴂。十里扬州 ,三生杜牧,前事休说。又还是、宫烛分烟,奈愁里、匆匆换时节。都把一襟芳思,与空阶榆荚。千万缕、藏鸦细柳,为玉尊、起舞回雪。想见西出阳关,故人初别。
诗人姜夔简介
姜夔,南宋文学家,音乐家。往来鄂、赣、皖、苏、浙间,与诗人词家杨万里、范成大、辛弃疾等交游。在他所处的时代,南宋王朝和金朝南北对峙,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都十分尖锐复杂。战争的灾难和人民的痛苦使姜夔感到痛心,但他由于幕僚清客生涯的局限,虽然为此也发出或流露过激昂的呼声,而凄凉的心情却表现在一生的大部分文学和音乐创作里。庆元中,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,一生布衣,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。他多才多艺,精通音律,能自度曲,其词格律严密。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,有《白石道人歌曲》等。 姜夔(jiāng kuí 1154—1208),字尧章,别号白石道人,与姜石帚并非一人。汉族,饶州鄱阳(今姜夔江西鄱阳县)人。南宋词人。他少年孤贫,屡试不第,终生未仕,一生转徙江湖。早有文名,颇受杨万里、范成大、辛弃疾等人推赏,以清客身份与张镃等名公臣卿往来。人品秀拔,体态清莹,气貌若不胜衣,望之若神仙中人。工诗词、精音律、善书法、对词的造诣尤深。有诗词、诗论、乐书、字书、杂录等多种著作。今存词八十多首,多为记游、咏物和抒写个人身世、离别相思之作,偶然也流露出对于时事的感慨。其词情意真挚,格律严密,语言华美,风格清幽冷隽,有以瘦硬清刚之笔调矫婉约词媚无力之意。 代表作《暗香》、《疏影》,借咏叹梅花,感伤身世,抒发郁郁不平之情。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说:“古今词人格调之高,无如白石,惜不于意境上用力,故党无言外之味,弦外之响。”其《扬州慢》(淮左名都)是较有现实内容工作,它通过描绘金兵洗劫后扬州的残破景象,表现对南宋衰亡局面的伤悼和对金兵暴行的憎恨。词中“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、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!”几句颇受人们称道。他晚年受辛弃疾影响,词风有所转变,如《永遇乐》(云隔迷楼)、《汉宫春》(云日归欤)等,呈现出豪放风格。《白石道人歌曲》中有十七首自度曲,并注有旁谱,是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的南宋乐谱资料。姜夔上承周邦彦,下开吴文英、张炎一派,是格律派的代表作家,对后世影响较大。其诗初学黄庭坚,后学晚唐陆龟蒙,虽精心刻意词句,但较少纤巧之痕,诗风清妙秀远,如《除夜自石湖归苕溪》十首等。所著《诗说》颇有独到见解。生平详见夏承焘《姜白石编年笺校》等。卒年据《姜夔卒年新考》。有《白石道人歌曲》、《白石道人诗集》、《诗说》、《绛帖平》、《续书谱》和琴曲《古怨》。姜夔词作白石生平有一段情事,铭心而刻骨,常于其文字中露出鳞爪,而总是语焉不详。半个世纪前,夏承焘先生细细寻绎勾沉,终于使这段情缘较为完整地浮出水面。 大致的情况是,姜白石早年曾客居合肥,与一对善弹琵琶的姊妹相遇,从此与其中一位结下不解之缘,却因白石生计不能自足而不得不游食四方,遂无法厮守终老。姜白石诗中提及此一情事的,只有《送范伯讷往合肥》绝句三首,而他的词中,据夏承焘先生的研究,与此情有关的有二十二首之多,占其全部词作的四分之一,足见其萦心不忘。前人多因不晓本事,常常责其费解,王国维甚至有“白石有格而无情”之讥评。可事实上,白石用情之专之深,在两宋文人中只有陆游差堪比拟。这也使得他的词具有极为感人的品质,诚如夏承焘先生所说的,“在唐宋情词中最为突出”。姜夔词作夔父名噩,祖籍在饶州所辖的德兴县。绍兴三十年进士,以新喻丞擢知湖北汉阳县。因生计和应试之便,举家迁鄱阳县入籍。鄱阳是赣东北的门户,扼水陆交通的要冲,物产富饶,商贾云集。宋室姜夔半身像南迁后,人口激增,钜子显达,来往此间,更日见其繁荣。夔出生于书宦门第,幼年随父受教,擅长诗词,熟谙音乐;复得父辈文墨交往的感染,城市歌舞的熏陶,为其爱好和学识的长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。姜夔少年丧父,曾随姊生活。得亲友介绍,就学于诗词名流千岩老人萧德藻,得其赏识,并娶其侄女为妻。夔为人清高,不汲汲于功名,一生困顿。 终其身为布衣;但以诗词、音乐及书法与人交往,藉此谋取生计。自青年时期起,他就广为交游,往反羁滞于江淮湖杭之间;结识了当时宿儒名士如范成大、杨万里、辛弃疾等人,丰富了学识,提高了诗词和音乐的创作水平。词至南宋已发展到高峰,词家辈出,取材广泛,笔调不一,斑烂缤纷。但一般词人所作,多依传统词格填制;有的已拗口,不易歌唱。姜夔因娴通音律,于通用词调外,每自创词牌,自制新调曲谱,并能吹弹伴和;旧的词调经他的手笔,有因词意和演唱所需而破格出新者,如平韵《满江红》。这在当时确属难能可贵。只有北宋的周邦彦在自作词曲方面,能与他相提并论,世人因称“前有美成,后有尧章”。姜夔的诗,风格高秀,继承和发展了江西诗派的风韵,有《白石诗集》传世。清代诗人朱彝尊在《重锓裘司直诗集序》中论江西诗派时说:“继萧东夫(即萧德藻)起者,姜尧章其尤也。”他的词曲更为后世所推崇。姜夔和吴文英等成为南宋前期词家婉约派主要代表,上继“花间”(《花间集》),强调音乐性,被认为是词家的正宗。姜夔词的风格是:清新峻拔,立意幽远,炼字琢句,倚声协律。《白石道人歌曲》收词八十首,其中十七首带有曲谱。《扬州慢》、《杏花天影》、《凄凉犯》、《暗香》《疏影》、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等十四首是他自创的词调和乐曲;三首是填词配曲的,内有一首填的是范成大的《玉梅令》。 这十七首,每首定有宫调,并以宋代工尺字谱(与今流行的工尺谱有所不同)斜行注节,扣于字旁。这些有谱的词调是他一生中文艺创作的精髓,为后人留下了可资研考演唱的丰厚遗产,对南宋后期词坛创新和词式上的格律变化有很大的影响。白石创制的词调《扬州慢》,是他成熟时期的代表作。孝宗淳熙三年(1176)冬,他二十二岁,自汉阳出游,途经金人两次蹂躏、惨遭兵燹的扬州,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都城,已是“市尘尽荠麦,号角吹宵寒”,更显得空荡凄凉。眼前的景象和爱国的情思,激起他强烈的感情,用警辟对比的词藻度成此曲,传为佳作。光宗绍熙二年(1191),他在名诗人杨万里家,得聆一琵琶艺弹奏久已失传的《醉吟商朝渭州》古调,他虚心学习了该曲的品弦法,填词编成了清新的《醉吟商小品》。后到合肥,目睹边城一片离索姜夔简介,感怀古英雄之伟烈,创作了寓意深远的犯曲(中有转调变化之曲)《凄凉犯》。同年,范成大已告老还乡,姜夔应范的邀请,往访范于吴县(今苏州)的范村。他赏梅游览后,创制了《暗香》、《疏影》两曲献给范。范令其婢-歌女小红“肄习之”。音节清婉美妙,范赞赏不已,后来就将小红赠给了姜夔。夔诗《过垂虹》云:“自琢新词韵最娇,小红低唱我吹箫;曲终过尽松陵路,回首烟波廿四桥。 ”即咏此事。姜夔在吴兴寄居时间较长,后期还写了《鬲溪梅令》和拟古乐调的《角招》、《徵招》等歌曲。这些拟古乐调对我国古乐歌曲的研究,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。从白石歌曲的《词引》中,可知姜夔曾对《楚辞》的“九歌”皆注律吕,琴曲亦注指法,这说明他除对古曲音律有研究外,古琴的弹奏也是精通的。他晚年曾参考浙江民间风俗歌曲,创作了“越九歌”;又曾按七弦琴演奏伴唱的风格,写下了骚体《古怨》琴歌,抒发他对山河破碎、身世凄凉、世道坎坷的怨恨和悲叹。姜夔以他多方面的才华,不断地交游和研究,卓然成家,赢得了极大的声誉。庆元三年(1197),姜夔将多年来对音乐的研究和意见写出了《大乐议》和《琴瑟考古图》各一卷,呈献给朝廷,用以议正乐典。他十分注重琴学,在《七弦琴图说》中阐述了南宋时代的古琴宫调,提出了分琴为三准(自一徽至四徽为上准,四徽至七徽为中准,七徽至龙龈为下准),三准各具十二律。各述了转弦合调图,总述了取琴“应声”之法等。这些撰著对我们研究中古音乐和古琴等乐器的演奏是有很高价值的。两年后,姜夔又向朝廷呈上了《圣宋饶歌十二章》,再次希望获得朝廷采纳和提拔任用,但未成功。这些乐议和乐章直到姜夔死后十年,理宗才“诏以夔所进乐议、乐章付太常(掌管宗庙礼仪音乐之官)”。 夔为人清高,荦荦不羁。曾与抗金主战的大臣名将张浚之孙张鉴结为至交,并长期得其资助。鉴死后,夔生计日绌姜夔简介,但仍清贫自守,不肯屈节以求官禄。晚年多旅食抗嘉湖之间。当寓居武康时,与白石洞天为邻,有潘转翁者号之曰:“白石道人”。夔答以诗云:“南山仙人何所食,夜夜山中煮白石,世人唤作白石仙,一生费齿不费钱。”用以自解其清苦。他在饱经颠沛转徙的困顾生活后,嘉定元年(1208)病卒于临安(今杭州)水磨方氏馆旅邸。幸得友人捐助,始获就近安葬。姜白石一生困蹇,怀才不遇,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丰富而宝贵的文学艺术遗产。对他的词调音乐,我国民族音乐史学家杨荫浏著有《白石道人歌曲研究》一书,论证泽注极详,可资参考。词风清空高洁,极富想象,语言灵动自然。姜夔词作宋·张炎《词源》卷下: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,去留无迹。宋·黄升《中兴以来绝妙词选》卷六:白石道人,中兴诗家名流,词极精妙,不减 *** 乐府,其间高处,有美成所不能及。清·汪森《词综》序:西蜀南唐而后,作者日盛,宣和君臣,转相矜尚,曲调愈多,流派因之亦别。短长互见,言情者或失之俚,使事者或失之伉。鄱阳姜夔出,句琢字练,归于醇雅。于是史达祖、高观国羽翼之;张辑、吴文英师之于前;赵以夫、蒋捷、周密、陈允衡,王沂孙、张炎、张翥效之于后,譬之于乐,舞箾至于九变,而词之能事毕矣。 清·周济《宋四家词选》序论:白石脱胎稼轩,变雄健为清刚,变驰骤为疏宕。盖二公皆极热中,故气味吻合。辛宽姜窄,宽故容藏,窄故斗硬。清·刘熙载《艺概》卷四:白石才子之词,稼轩豪杰之词。才子、豪杰,各从其类爱之,强论得失,皆偏辞也。姜白石词幽韵冷香,令人挹之无尽。拟诸形容,在乐则琴,在花则梅也。清·陈廷焯《白雨斋词话》卷二:姜尧章词,清虚骚雅,每于伊郁中饶蕴藉, *** 之劲敌,南宋一大家也。梦窗、玉田诸人,未易接武。清·朱彝尊《词综》序:词莫善于姜夔,宗之者张辑、卢祖皋、吴文英、蒋捷、王沂孙、张炎、周密、陈允平、张翥、杨基,皆具夔之一体,基之后,得其门者寡矣。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卷上:白石写景之作,如:“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冷月无声。”“数峰清苦,商略黄昏雨。”“高树晚蝉,说西风消息。”虽格韵高绝,然如雾里看花,终隔一层。梅溪、梦窗诸家写景之病,皆在一隔字。北宋风流,渡江遂绝,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?问隔与不隔之别。曰:陶、谢之诗不隔,延年则稍隔矣。东坡之诗不隔,山谷则稍隔矣。“池塘生春草”,“空梁落燕泥”等二句,妙处唯在不隔。词亦如是。即以一人一词论,如欧阳公《少年游·咏春草》上半阕云:“阑干十二独凭春,晴碧远连云。 二月三月,千里万里,行色苦愁人。”语语都在目前,便是不隔。至云:“谢家池上,江淹浦畔。”则隔矣。白石《翠楼吟》:“此地宜有词仙,拥素云黄鹤,与君游戏。玉梯凝望久,叹芳草萋萋千里。”便是不隔。至“酒祓清愁,花消英气”则隔矣。然南宋词虽不隔处,比之前人,自有浅深厚薄之别。南宋江湖词派的清空骚雅来源于姜夔。而姜夔的清空、骚雅分别源于苏轼、辛弃疾。苏辛都是无意为词的,他们的清空、骚雅都是通过诗歌化的途径实现的。姜夔在引诗济词方面和苏辛是相同的,但他有意为词,将词的音律、创作风格和审美理想纳入一定的法度之中,将原来并无必然联系的清空、骚雅联成一体,形成一种新的词风。南宋江湖词派理论和创作就是阐释和普及这种清空骚雅词风的。清空是宋词的一种创作风格。张炎《词源》中谈到了两种类型的清空,一种以苏轼为代表,另一种以姜夔为代表。他们的共同点在于以诗为词,指出宋词向上的一路。但在具体的方法上还有显著的差异。苏轼蔑弃一切法度,把词变成一种长短句的新体诗。陈师道说他“以诗为词”,李清照则批评东坡词是“句读不葺之诗尔”。这种不够本色的词风在南宋初中期成为词坛的主流。其时词品迅速的提高,而词却朝着非本色化的方向越走越远。 直到姜夔登上词坛,这种风气才有所改变。姜夔以有意的心态从事词的创作,认真探讨词的各种法度。姜夔论词的资料不多,涉及到词的字面、句法和章法,还有超越这些具体法度的活法。此后,吴文英、沈义父又提出了一种质实的词法,即选曲填词、遣词造句和布局谋篇的基本法度。质实与清空都是一种化用才学的法度,程度上有高低之分,但没有根本性的对立。张炎就是以沈义父的质实为基础构建清空的。他把这种浅易平实的词法向前推进了一大步,从极要用工,旬锻月炼中,看到了法度背后的自然而然;从不蹈袭前人语意中,发现了清空中的意趣;从簸弄风月、陶写性情中,悟出了风月之外的骚雅。后来陆辅之《词旨》传张炎词法,说《词源》指迷之要,尽在清空。而这种清空词法包括 *** 词的典丽、白石词的骚雅、梦窗词的字面和梅溪词的句法,类似江西诗派的“一祖三宗”。从词法的取去上融通了江湖词派内部的两种创作风格。宋词以“骚雅”为审美理想,这是由词体的特质决定的。词原名曲子词,所谓的曲子就是从西域各国传入的燕乐。这种胡夷里巷的俗乐,以其娱人娱己,导欲助淫的独特魅力流行极广。但是燕乐并不是专为词体而专设的,它也不需要借助词体而流传。隋唐时代的曲子和词之间多有龃龉,有些词就是当时的歌诗,如李益、李贺的歌诗,教坊乐人以赂求取,唱为供奉歌词,甚或天下以为歌词;而绝大部分词是各行各业的人歌唱他们的生活,敦煌曲子词内容庞杂,题材丰富,涉及到现实社会的方方面面,“宏开境域,凡百涵容,无所不至。 ”(任二北《敦煌曲子初探》)这些所谓的“词”,只不过借用曲子的调便于记诵而已。《花间集》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文人雅词选集,它无疑具有规范词体的作用。《花间集》所选体裁多为小令;内容以言情为主,其他题材也是从言情派生出来的。这些“名高白雪,声声而自和鸾歌;响遏行云,字字而偏谐凤律”(欧阳炯《花间集序》)的诗客曲子词,不仅适合于歌唱,还具有主题专一情感丰富、言情小词归诸雅正的特点。遗憾的是入宋以后,纵欲享乐,不思进取之风大炽。荡子思妇变成了狎客青楼女子,狂嫖豪赌取代了春闺秋怨。柳永的闺门 *** 、羁旅狎妓之词风靡天下,凡有井水处,即能歌柳词。这些文人士大夫词也和民间俗词一样的品位低下。究其缘由,主要是由词乐 *** 所致。柳永以后的词人,往往舍词乐而论词。苏轼引诗而济词,丰富了词的表现形式,充实了词的情感内容,指出宋词诗化的道路。这种以诗为词之风到南宋辛弃疾时达到 *** 。辛弃疾词器大声宏,借助诗歌的手法达到了情感的骚雅。姜夔恪守法度,用言情咏物、节序风物等近俗的题材,通过比兴寄托、咏物吟志等常用的抒情方式,也达到了词意的骚雅。根据张炎《词源》对清空、骚雅的描述,姜夔的清空出自苏轼,骚雅脱胎于辛弃疾。和苏辛不同的是姜夔把词的创作纳入一定的法度。 他根据自己对音乐精神的理解,改造唐宋乐谱,使市井俗乐与传统雅乐的精神相通;他总结化用才学的法度,从众多的典故中汲取其共同意义,把具体的情感升华为空灵模糊的意趣;他用近俗的题材,表现出雅正的情感。他从词体的特征出发,因势而利导,随俗而雅化,使清空与骚雅连成一体,形成一种新的词风。宋人以才学为词,抒发的情感比较空泛。沦落江湖,远离 *** ,使江湖词人抒发的情感多是一种清雅的意趣。姜夔词的情感是孤云野飞、去留无迹的意趣,由于它无所定指,以致《暗香》、《疏影》的主题千余年来尚无定论。史达祖、吴文英、周密等风尘小吏的词作虽然有一定的现实感受,但主要还是以抒情为主,并具有结体为虚的特点。张炎、王沂孙等人抒发的是宋社既屋的亡国之痛、遗民故老的黍离之悲,这种情感很难落实到具体的事件之上。散处江湖,与社会现实比较隔膜,促成了空灵情感与骚雅人品的结合。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是创作风格和思想内容的完美结合,并且二者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天然的联系。张炎认为宋代词学的创作风格是趋向“清空”的,而审美理想是趋向“骚雅”的。到了姜夔的笔下,才把它们绾结起来。姜夔恪守本色,一切从法度出发,这使清空和骚雅的结合成为一种必然。 姜夔对词体进行了全面的雅化,南宋中后期词人极工极变,皆不出姜夔的划域,并且各具姜夔的某种风格特征。后来这些相近的风格汇集起来,就形成了一个词学流派。这就是以姜夔为典范的南宋江湖词派。而江湖词派的三部词法,两部词选,还有频繁的词社聚会,都是在实践和传递姜夔的清空骚雅词法。像这样同时具备词人、词作、词选、词论、词社等五种因素比较典型的词学流派,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还是不多见的。